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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岁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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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眠人——国木田独步的自叙

尽人事，听天命。

这其实一种听起来很不错的处事态度，但于我而言，我更喜欢将未来握在自己的手中，为自己书写、规划未来，似乎很狂妄、并且不现实，我将几乎将所有事都记录在自己的手册上，包括未来结婚的女性——总之，有这本“理想”在，我就能没有丝毫的犹豫说出“我可以掌控自己的未来”这么耀眼的一句话来。

计划是实现理想时必不缺少的一步，但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会打乱我的步骤，有些是不经意间的，他们甚至会在被我告知迟到了十五秒时微笑着向我道歉，而另一些，不，准确的来说是另一个，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搅乱我生活中的一切——不如说他根本是喜欢看我气急败坏想要揍他但却做不到这件事时的表情。

恶趣味的家伙。但是个可靠的伙伴，有限定条件。

我本计划今天要在十点半睡觉，是熟睡的那种状态，而我也十分确定现在我已进入梦乡，我在自己的梦境中张开了眼睛，并且对此没有丝毫的疑惑。

这有些不对劲。

一个全封闭的房间、一盏吊在头顶的惨白的灯、一块不知是否透明的玻璃——联系到自己现在手脚皆被捆于椅子上，脚腕上更是坠着锁在地面上的镣铐——多半是那种半透明的、以及面前这个身着黑灰色浴衣的男人。

他双手拢袖，神色淡然，那条纯白围巾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不属于这方世界的气息。

这可不妙。

这非常的不妙。

我有些惊慌，我竟然在自己的梦境中看到了这个男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剧烈的挣扎了起来，拉扯着锁链发出声响，也许是为自己增添些许立场。又是这样，那双空无一物的幽深眼神——他——

擦过自己臂膀的子弹，停滞的破空声，弹壳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毫发无伤。

那人终于有了动作，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封面上的字龙飞凤舞，打开后又就着翻了几页，最终停在某一页上，“国木田独步，从现在开始在下要问你几个问题，结束以后就会离开。”

“按照记录来说——你应该认识这个名为芥川龙之介的人吧？”他的语气毫无起伏，完完全全的公事公办的口吻，也是自己从未面对过的。从不曾有过的冷静。持续不断的针锋相对。

他不认识我吗？

“初次见面就把别人拖入如此糟糕的梦境，这未免太过失礼了。”我并未平静下来就贸然的开了口。

太糟糕了，那在地面蜿蜒曲折的血迹，深色又被覆上了鲜红。

男人没有要回答我的意思，我只得自己继续下去，“见过几面，应当称得上认识。”他要我继续说下去，关于那个男人，芥川龙之介。“可这又有什么值得记录的呢？我与芥川如同侦探社与港口黑手党，是敌人。”敌手之间，最为了解，他这么回答我。

真是好笑，我与他之间，恐怕只有想杀了对方的情谊吧。不，是单方面的，他想干掉侦探社的每一个人，我不过恰好是其中一员罢了，并用这狼烟来吸引他的老师；而我只是不想死在这样的人手里而已。换句话说，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我根本是纯被动的啊。太不利了。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和一个陌生人谈论另一个陌生人。”

我把头偏到另一边去，不再做理会。

一个清脆的响指。

他抽出椅子，坐在了我的对面，将自己的小册子平摊在桌上，“如你所见，”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在下是一只鬼，来自地狱，需要调查清楚‘芥川龙之介’的死因。选择入梦这种温和的手段也是希望你能配合。”

这个男人的理解究竟是哪里出了偏差，先按下闯入别人梦中不尊重他人隐私不说，居然就直接弄了个审讯室的模板，把自己绑在椅子上了。真是见鬼了。

而且真他妈的开门见山，我一直以为他该是那种“沉默是金”的代表。

“在下自认并非沉默寡言之人。”

……心理监听吗这是。

“说到底为什么要用这种奇怪的谦称啊，”我正视他的眼睛，“就算是这样，我也只是听说了芥川死了而已，别的我也不知道什么。”

骗子。

几欲破散的大衣布料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儿，我回过头去，看到他躬着腰十分勉强的靠在墙侧上，地上满是掉落的子弹。不需要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我，国木田，他的一只手捂着嘴，从指缝中泄出的咳声使他这句话的气势微妙的减弱了。

“这是太宰先生的请求。”

鲜血淋漓。与以往的干咳完全不同。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在下没有名字，也或许有过，可能掉在三途川里了吧。”他讲了一个很冷的笑话。

我待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比如太宰那混蛋肯定又随便指使别人了、那不是请求肯定是命令，不过顺便加上了“请”。我们不熟，没有比这一刻更加清晰的认识到这一事实了。虽说各自隶属于完全对立的两个组织，他毕竟救了我，不论是出于自身还是外界役使。

他蹭着墙壁一步一步往前挪动，我想要搀扶一下，至少在刚才我们的对立目标是一致的。

又是那黑黝黝的眼神。

“离我远点，侦探社的人。”

他一字一顿的说。

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比如我看着他所在的货轮于海上爆炸、听说他和敦一起打败了菲茨杰拉德、还帮敦查出了孤儿院的院长？这不会是他想知道的。

“你是想要知道芥川怎么死的对吗？”他颔首。

孤冷的背影，沿途的血迹，踏在荆棘之道上的人，不知何为退路。

“据我所知，失血过多而死。在那次政府剿灭异能力者的行动中。”

又一个——

擅作主张。

“现在你可以解开了吧，”我晃了晃脑袋，“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把我绑起来。”

他又打了一个响指，我身上的绳索与锁链一并消失，“抱歉，国木田先生。在下认为表现的强硬一些也许会有更多的收获，而且根据在下所查阅到的记录，您非常的——”斟酌了一小会儿，复道，“理想主义。若是脱出了您的计划，一定会非常惊慌吧。”

恶趣味，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事实上是在下认为你可能不会配合，而在下身体比较孱弱，不像你这样精通一些格斗术。”

我问他我会不会再次见到他。“不会的，您不会有第二次见到我的机会了，”他将那本小册子收起来，“除非您死了，而我还没被除去。”

“那么祝您有个好梦，国木田先生。”